【奥尔光】BLRINK

“你知道，其实星球的意志能干涉的很多……”

“上到这颗恒星的未来命运，下到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若非如此，想来我现在也不能活着站在这里。”

“但星球的意志并非绝对。它当然也会犯错。”

“海德林所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用你救下了我这条性命。”

在侵入那个蛮神的地盘时，红衣的武士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他并没有像他惯常所做的那样收敛起自己的气息，脚下的木屐肆意地踩出响动，惯用的打刀也只是大刺刺地挂在腰上。这么一副松懈至极的模样，叫人怎么都难以相信他正在前去讨伐蛮神的路上。

理所当然的，浅眠于森林中的纯黑骑士为他所惊扰，光之战士听到马蹄落地的脆响，骑着黑马的高大身影将他笼罩。他慢慢将视线上移，从泛着不详色泽的长剑，到漆黑的铠甲，再到蛮神本身的、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冰冷面容。

看来传闻没错。光之战士凝视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已逝故友的面容。

他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听说“有着奥尔什方面容的蛮神出现”。当然，这是他拼凑多方消息后自己总结出来的，最开始的起因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讨伐蛮神的委托。

光之战士举起双手，阻止了骑士抬手戴上头盔的动作。

“我不是来讨伐你的。这样说的话，或许你会愿意跟我谈谈？”

那双无机质一般的浅色眼睛在红衣武士的身上停留半晌，而光之战士也就耐心地保持着这个不具敌意的动作，直到对方缓缓开了口——

“离开此处。”

连声音都别无二致。

果然，眼前的这个所谓蛮神……与他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每一个蛮神，与传说中所记载的斗神，恐怕都不是一种存在。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地被改变了的。

如果只看外貌的话，眼前的毫无疑问便是传说中的斗神奥丁。可若是奥丁，那么他的面容便无法解释——讨伐奥丁之人会受其手中斩铁剑的影响而成为下一个奥丁，但奥尔什方当然不可能是上一位讨伐者。先不论黑衣森林对库尔札斯而言是何等遥远，蛮神讨伐与他这位对龙族的前线指挥官又有几分干系——那位故友的终末，他是亲眼见证过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奥尔什方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光之战士试探着慢慢放下双手，眼前的骑士并未对他的行为做出什么反应。他朝着对方的方向迈出一步，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不会走的。我就是为你而来。”

“啊，但我还是重申一遍，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那么，”

蛮神自马背上下来，站到他的面前。与友人完全相同的面容上是不熟悉的冷漠神色，光之战士在对方淡色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前来此处，所为何事，人类。”

光之战士咧开嘴笑了。

“能交流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着他突然飞起一脚，正中骑士的右手腕——远远地将他手中的剑踢飞了出去。

“希望你不要介意，这只是一点保险措施。”

骑士的视线从自己飞出的剑逐渐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似乎没有要去捡回的意思，也并没有被这一突兀的行为激怒的迹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刚刚说过了，我是为你而来。”

光之战士朝着骑士的方向再迈出几步，有着奥尔什方面容的蛮神不闪不躲，神情也没有丝毫变化，沉默地注视着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一个微妙的程度——若是恋人之间，伸手便可拥抱；若是敌人之间，拔刀便可厮杀，就是这样一个暧昧的距离。

“你本不可能会拥有这样的面容。”

光之战士不紧不慢，又迈出一步。

“这是我已逝爱人的面容。而你究竟为何会跟他扯上关系，现在的你又与他有什么联系——我仅是为了弄清这些而来。”

漆黑的蛮神无动于衷。

“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应当是被称作‘蛮神’。”

“你试图在这样的存在身上寻找你爱人的痕迹。”

“然而你身上的确有他的痕迹。”

光之战士从怀里掏出他的光之水晶来，也不担心会不会受到眼前蛮神的影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上古的斗神奥丁……会变成他的模样，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水晶在他的手中逐渐绽放出光芒，光之战士看到有些许以太状的东西丝丝缕缕地朝着漆黑骑士的方向而去，为他所吸取，与他融为一体。

“在我的爱人离去时，我身上带着这块水晶。”

“也许他的灵魂——或许只是部分也说不定，被保留在了这块水晶中。”

包裹着骑士的光芒越发浓郁，那张始终冰冷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汲取能量的本能使他不断吸收着周遭的以太，直到光之战士手中的水晶逐渐黯淡下去，红衣武士看到骑士为光芒所覆盖的熟悉面庞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他残留的灵魂、我深刻的执念和召唤出你的仪式，或许是这三者间产生了什么共鸣吧。”

漆黑的奥尔什方紧闭双眼。

红衣的光之战士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

——所以，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这个你，究竟是不是他？

他的灵魂是否仍在？又占有多少？

他们就这样无声地僵持了许久，久到光之战士觉得自己的双眼都开始发酸，久到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这次冒险是不是太过鲁莽——用自己的光之水晶给蛮神提供能量，说出去怕是别人都要以为他疯了。

也许他早就疯了，他暗暗自嘲。

但是此时骑士睁开了双眼。

在光之战士魂牵梦萦的熟悉面孔上，终于露出了令他感到熟悉的表情。

奥尔什方的眼中写满惊喜，笑着朝他张开双臂。

“挚友！”

一时间，光之战士只觉得眼眶积攒的酸涩爆发而出，险些使他落下泪来。他也不顾眼前漆黑铠甲的尖锐棱角，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送入了这个怀抱。他能感受到奥尔什方慢慢地收紧了手臂，下颚轻轻抵在他的头顶。

这可真是有够疯的。

讨伐蛮神的光之战士与一个蛮神这样拥抱，最奇怪的是双方居然都没对彼此下手。蛮神的脸上是难以读透的表情，然而细细看去竟也算得上温柔。体型不算高大的人族男性将自己埋没于蛮神的怀抱中，隐藏起自己的一切反应。整个画面看上去，居然有种诡异的温馨感。

“挚友，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是啊，”光之战士轻轻叹息，“我也没想到。”

“甚至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你究竟是奥尔什方，还是蛮神奥丁。”

“不过没关系，我有我的办法。”

光之战士抬起自己的一双手臂——这双手臂绝对算不上柔软，单薄的衣料下肢体线条蕴藏着恐怖的爆发力，层层叠叠的伤痕被简单的笼手遮盖，这一定是一双战士的手臂，可他就是柔软地——柔软地，缠绕住了奥尔什方的脖颈，略微施力要他低下身来贴近自己。

然后他们开始接吻。

这个吻的开端更多是由光之战士勾起的，可能是因为太久不曾这样做过的缘故，他濡湿彼此双唇的动作显得有些生涩，不过很快他的肌肉记忆就被眼前熟悉的人唤醒，舌尖舔舐的方式也越发慢条斯理，黏糊糊地任由两个人的气息互相纠缠升温。

这用疯已经没办法形容了，光之战士一边继续着熟悉的吻一边想，这世上似乎都没有合适的词能够形容现在的他们。

不过，似乎也无所谓就是了。

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随后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想来精灵咬他的这一口可是一点都没有留情。奥尔什方眯起的双眼像是在提醒他“不要走神”，随即主导权也被夺走，光之战士闭上眼，默许了精灵失去章法的、乱糟糟的甚至略显粗暴的吻法，甚至主动张开嘴，好让对方的舌能更肆意地掠夺他的气息。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依然在向外渗着血，将这个吻与血液的甜腥味道牢牢地绑在一起。在精灵几乎不间断的摩擦、舔吮和啃咬下，他也不奢望这个伤口能够止血了。

奥尔什方很少会这样吻他。精灵骑士的吻总是周全而克制，唯一一次算得上乱了章法可能还是他们彼此确定心意的那一夜，但即便是那样，奥尔什方也从未弄伤过他。

可如今他却沉溺在这个危险的臂弯里，强行忽视自己的理智所发出的一切警告，尝着这份用得来不易的疯狂而换来的熟悉感，不再去想所谓的真真假假。

此时他们之间的姿势再亲昵不过。漆黑的骑士揽着眼前人族男性的腰，低下头去用深邃的目光将他包裹。而人族男性陷在他的怀抱里，略微仰起头去回应他细碎的亲吻，将毫不设防的咽喉完全暴露在外。

人族常年绑在后腰上的短刀就在骑士触手可及的位置，几乎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单薄红衣自然不可能挡下自背后而来的一刀。

骑士低下头也无法彻底看清的阴影里，人族在被自己身体遮掩住的死角中将右手抬起，手指虚虚地搭在惯用打刀的刀柄上。

他们不曾对视，却依然持续着零碎的吻。

在亲吻的间隙中，光之战士吐出叹息一般的话语：

“再靠近些吧，我失而复得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