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尼奥刚回到宫殿,塞西莉娅就过来说,梅洛迪亚叫伊去厨房。
“做什么?” 拉维尼奥解下斗篷问。
“准备农神节宴会罢。他们请了不少公共奴隶。你知道农神节的主奴倒置传统……”
“我也要去?”
“维斯塔贞女是罗马的主妇,这可是你教我们的。”
“你也去吗?”
“我?在家当主妇的时候我就做够了。我宁愿值班落个清净。”
拉维尼奥穿过比平时空旷得多的宫殿到厨房去,走廊里回荡着伊自己的脚步声。真是刺杀的好季节,伊不合时宜地想道。厨房里,梅洛迪亚在用异族语言与灶火激烈争论。“你来了,亲爱的!”日耳曼女人换成拉丁语亲热地说,“帮我搞定这灶火,我和罗马的灶真不对付。我让德鲁苏斯和马提乌斯到院子里去转烤牛架了。”
“德鲁苏斯和马提乌斯?”拉维尼奥差点笑出声,“我先说明,我可不大会做饭,除了……呃祭品食物以外。”
“真奇怪,你哥哥手艺非常好。”
“我从来不知道!”事实上是拉维尼奥从没见过马提乌斯什么时候不是躺在那等别人给他上菜的,“梅洛迪亚,你知道这种事情不是遗传的。” 首席贞女在灶前坐下,拿火钳重新摆放了里面的树枝,火焰慢慢升了起来。
“真棒!”梅洛迪亚喝着采说,她有一种夸张用词的倾向,也许正因为她是后学会拉丁语的,“在日耳曼的森林里时,我们出去打猎,你哥哥常常生火做吃的——”
“梅洛迪亚……”拉维尼奥打量着独裁官夫人高高梳起的金色卷发、蓝色的眼影和嘴上的胭脂——一切都是按罗马时尚打理的——伊犹犹豫豫开口,“你会恨我们吗?”
“你们?”
“罗马。”
“噢,亲爱的!”她大笑起来,“我嫁过来是因为要靠罗马的势力保护我的部落。日耳曼的森林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就因为这个吗?”
“我想,德鲁苏斯有时候以为真的只是因为这个。”她理着一篮香草若有所思,“但他娶我也是为了气死元老院。我相信独裁官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那你呢?”
“我什么?”
“你爱他……他们吗?”
“天机不可泄露。”她一脸神秘地说。有时拉维尼奥怀疑吸引德鲁苏斯和马提乌斯的正是她的这股神秘。梅洛迪亚把沾满香草香气的手拢到唇边响亮地亲了一口,捞起一串大蒜扔给拉维尼奥:“好姑娘,帮我把这些都剥了。”她顿了顿,“你为什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些事?”
“没、没什么。”
“告诉我,”她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拉维尼奥惊恐地拢起披巾,“是不是有一个某人?”
“没有。”拉维尼奥低头开始剥蒜。
“你脸红的样子像你哥哥。”她把手放到拉维尼奥脸颊上,首席贞女差点跳起来,大蒜撒了一地:“梅洛迪亚夫人!”
“头发上插的槲寄生也很合适你,”她的手上移摸了摸拉维尼奥的发髻。
“在农神节一切都是允许的。”拉维尼奥红着脸嘟囔。
“说到这个,在我忘记或者被你哥哥那个老古板发现之前——”独裁官夫人递来一个木盒:“农神节快乐。”
拉维尼奥镇定自己,“希望我让他们送来的叙利亚无花果和蜜饯您还喜欢。”伊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一套玻璃和铜制的瓶瓶罐罐。“是化妆盒,”她拍拍拉维尼奥的脸,像拍一只小狗一样,“你明年就能退休了吧?我是时候教你打扮……”
首席贞女怀疑这主要是因为马提乌斯没有同意某种闺房中的游戏。“马提乌斯没有同意我退休,”拉维尼奥捉住在自己脸上的手,把它们推开,“梅洛迪亚,谢谢你,但是你知道我不能……”
“哈,随便。按照元老院的说法,我正是日耳曼人派来腐化罗马社稷的间谍。”她眨眨眼,“为什么不呢?”梅洛迪亚的手突然掠到首席贞女用披巾掩盖的脖子上,拉维尼奥感到喉结被轻轻抚过,而伊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德、德鲁苏斯知道吗?”拉维尼奥艰难地开口。
“男人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屑一顾地说,“亲爱的,我们女人们得互相帮助。”
“梅洛迪亚夫人已经在罗马的社交界站稳了吧?”拉维尼奥不确定自己是否面对某种柔软的威胁。伊和这位独裁官夫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上次说了这么多话还是梅洛迪亚刚来的时候,面对元老院的反对,她需要某一位维斯塔贞女的介绍去到元老院女眷们的客厅。
“噢,你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梅洛迪亚说,“人们会来我的晚宴的,哪怕他们在酒足饭饱回家的路上继续骂我这个异族娼妇。所以我想,算是吧。”
“夫人需要我的什么帮助呢?”拉维尼奥把披巾再次披好,心想也许维斯塔首席贞女的再次担保能让梅洛迪亚的名声清白些——这倒不是说罗马女人们的名声就能多好。
梅洛迪亚听起来有些受伤,“亲爱的,我就不能只是……需要一个朋友吗?”
“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劝德鲁苏斯完全按主奴倒置规矩来办这次宴会,正是为了同你谈话。我担心他们俩。”
“千万别觉得我能劝住马提乌斯什么……”
“我们以前说过,等他们退休了,我们一起去旅行,你知道,你送来的叙利亚无花果,我也想去看看长出这样玲珑无花果的果园。也许我们还能再去打猎……”她的脸现在看起来不再遵循罗马时尚的范本,而充满对另一种、又一种生活的想望。
灶台上的大锅突然咕嘟咕嘟大声响起来。
“那些大蒜!”梅洛迪亚大叫道,“快点,没时间剥皮了,每头蒜横切一刀直接扔进锅里吧。现在,我必须要去看看男孩们对那头可怜的牛做了什么……”她轻松地走出去了,装饰性的丝绸头巾在发髻后飘扬。拉维尼奥切着蒜,一心二用地想着梅洛迪亚究竟有多值得信任。
那天晚上,在农神节的宴会上——“感谢宫殿行政和仆役部门的公共奴隶们,以及今年帮助我们重建罗马的各辅助兵团”——拉维尼奥看到了埃涅阿斯,别扭地半躺在宴会厅的躺椅上,穿着伊今天送给他的新罩衫,和所有男人一样戴着新自由民的尖顶帽1。他看过来,拉维尼奥还穿着自己最鲜艳的豆绿色衣服,头上依然插着槲寄生。箭手对伊笑了笑。按照农神节的习惯,拉维尼奥低下头行礼,然后避开换了另一列躺椅上菜。
“所以农神节还没有完那就已经结束了。”埃涅阿斯对自己说,其实并不确定“那”是什么——他原本在期待些什么?新织的羊毛布料未经漂洗果然扎人,他焦躁地挪了挪。
奈乌斯舒适地倚在埃涅阿斯旁边,他捅捅埃涅阿斯:“我看,那个女人喜欢你呢。”
埃涅阿斯顺着奈乌斯的手指看过去,看到拉维尼奥别开了脸,蹲下哄一个奴隶的孩子吃糕点。“诸神在上,奈乌斯,你知道在宫殿的农神节宴会上上菜的都是什么人……”
“这种事情在罗马才多呢。”奈乌斯满不在乎地说,“来来来喝酒壮壮胆哈,明天一定要把细节统统——汇报。”
“我看你是欠削。”埃涅阿斯把餐刀“噹”地一声格在奈乌斯递来的酒杯上,赫克特探过身子来把酒杯夺走一饮而尽。
“巴克斯在上,赫克特你喝起葡萄酒来跟牛一样。”
“嗝,如果我今天当上了国王,你知道我要,嗝,下什么命令?”
“什么命令?”埃涅阿斯突然很高兴赫克特提供了别的话题。
“让你和那个女人共度良——呃——宵。”
“诸神在上,我看你还是别当国王的好。我就知道葡萄酒没好处。”埃涅阿斯冷冷地说。否则这个国王和现在的独裁官有什么区别,他想着,咬了一口他盘子里的糕点,牙齿硌到了什么硬物,他下意识吐了出来,然后听到马里奥努斯的惊呼。
“是农神小像!”马里奥努斯大喊道,“我们团的埃涅阿斯是农神节国王2!”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埃涅阿斯看着拉维尼奥的眼睛。
“现在你可以下令了。”奈乌斯说。
“你想叫谁做、嗝、什么都行。”赫克特说。
“那位头上戴槲寄生的……姑娘。”埃涅阿斯说。
人们看向拉维尼奥,伊垂下头,把头巾往前拨了拨。
“当心啊埃涅阿斯,不要要求太过分,农神节很快就结束了。”劳留斯小声说。
“您要吩咐什么?”拉维尼奥的声音传来,埃涅阿斯意识到人们还在等他的第一个命令。
“我是说,请您、请您为我们的幸福祈祷吧。”
拉维尼奥答应着行礼,人群发出扫兴的声音。埃涅阿斯看到大祭司把维斯塔首席贞女叫走了。没有关系,埃涅阿斯想,宴会的客人们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乐子,下一个命令就叫马里奥努斯背着赫克特在场内跑一圈。
马提乌斯说:“我有东西给你。”
他们坐在拉维尼奥的房间里,宴会厅里的喧闹声遥远了许多。拉维尼奥打开包裹,里面的轻柔织料闪着光泽:“这是……丝绸?”
“农神节快乐。展开看看。”马提乌斯有点不自然地说。
拉维尼奥举高手臂小心将织料展开:是两件丝绸罩衫。
“我让他们按我的比例做的。怎么样?咱俩的身量一向差不多……”
伊叹口气:“马提乌斯,你知道我没退休就不能穿丝……3”
“现在你有大祭司的特许了。”马提乌斯递来一卷皮纸。他柔和地补充道:“缇利亚,你烧伤过的地方……贴身穿丝绸会舒服些。”
他站起身来,僵硬地补了一句:“谢谢你送来的诗集,我很喜欢。”然后匆匆离开了,没有给拉维尼奥抗议或和解的时间。首席贞女关上门,灭了油灯。丝绸罩衫像窗外的月光一样流淌在床上,梅洛迪亚给的木盒塞在卡图卢斯4和苏尔皮西亚5之间。拉维尼奥坐在地上,摘下头上的槲寄生在手里把玩着,久久地望着月亮。
注释: 1 农神节所有男人无论身份都会戴尖顶帽。这种帽子是新被解放为自由民的奴隶戴的,象征着无论主人奴隶(至少在名义上)都在农神节暂时处于相同的地位。
2 选定农神节国王命令大家做各种事情找乐子,是后来《巴黎圣母院》里的愚人之王传统的源头。许多欧洲国家在圣诞节仍有这样的传统。我不确定古罗马的农神节国王是怎么选的,但是现在许多欧洲国家的圣诞节第十二夜选国王的形式都是吃到糕点里的小神像/坚果就当国王,此处为了方便使用这个设定。
3 维斯塔贞女被禁止穿丝绸。因为丝绸薄透有有伤风化之嫌。
4 卡图卢斯:罗马共和国晚期诗人。他的作品关注个人生活而非古典英雄。用如今的说法,他一些较为情色的诗作谈论到了他的双性恋生活方式。
5 苏尔皮西亚:奥古斯都时期女诗人。她是少数有作品流传至今的古典时期女作者之一。现存六首短诗都是对同一人的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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