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止于恋人相遇 chapter13

作者:门钉肉饼 | 授权转载 | 先杨 | 原著向 | 含限制级描写

一日之计在于晨。但好在先寇布的这一天虽然是在窘迫慌乱中开场,但整体尚算安稳。帝国军队按兵不动,似乎连个示威的炮火都欠奉。尽管伊谢尔伦上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但不妨碍他们又怀着希冀渡过一天。


无论敌人的出于何种目的,这样的中场暂停对身为要塞防御指挥官的先寇布意义重大,他正好可以利用喘息之机加固要塞各处力量,整备炮火,指挥工兵修补受损的壁垒。他全神贯注于紧张的工作,以至于无暇去想要塞最高司令在做什么,是也如他一般忙碌,还是在忙里偷闲。



对伊谢尔伦的军民而言,无论是在指挥台还是公园长椅上,要塞总司令都一样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至“奇迹的杨”其存在本身便有意义,只要让人民知道自己还在同那人喝一样的水、呼吸一样的空气,内心就能安定下来。期待的分量着实不轻,身为当事者的杨威利只能报以苦笑,然而在他身边的人中,即使桀骜如先寇布也不能对这样的迷信对嗤之以鼻。



夜幕再次降临后,先寇布才想起今天是“先寇布日”。这个纪念日还是去年一月八日由伊谢尔伦最高长官批准设立的。先寇布预备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给自己安排些节目,为此他特意回住处换了身衣服。孰料他运气不佳,军官俱乐部中今日并无丽人,而是被一些青年将校占据了,先寇布远远便再酒客中瞥见了波布兰和亚典波罗,以及被他们拖着不放的梅尔卡兹提督的副官舒奈德,三人正凑在卡座里聊着什么。一问酒保方知,是杨舰队的年轻军官们搞了个所谓的“三十岁以下军官聚会”。虽然觉得这种活动幼稚而无聊,但早已年过三十的先寇布只好在酒保的苦笑中打道回府,不料却将想要偷偷喝酒的上司堵了个正着。



杨威利是个好人,可惜好人总是笨手笨脚。先寇布低头看着胸前被酒液洇湿的领巾,无可奈何的心想。



说来抓住这个违反戒酒保证的现行犯实属巧合。如果亚典波罗等年轻同僚没有用胡闹迫使他提前折返,如果杨没有做贼心虚地没开起居室的灯,如果他没有顾虑现同居者的失眠症而蹑手蹑脚……那么他就不会同刚从厨房偷渡出一瓶白兰地还走边喝的杨威利撞到一起,并被这个受惊的酒鬼喷了一前襟酒精。



“哈,这可真是人赃并获。”



“我才刚灌了一口,还没入喉就馈赠给了贵官的领巾。所以最多只能算犯罪未遂。”杨硬撑着面皮为自己辩护了一句,而后眼睁睁看着先寇布夺走他手中的酒瓶和酒杯。



“多谢提醒,阁下现在欠我的不止是一笔封口费,干洗费用也要算进去。” 先寇布无视上司痛心疾首的眼神,将杯子里剩下的暗金色陈酿一饮而尽,“嗯,酒不错。”



“那瓶是最好的。”年轻的黑发提督悻悻然叹道,“我以为贵官今天不会回来了。”



“遇到了一点小意外。”先寇布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说,“我也以为,凭阁下的自制力,本不至于才两天就破戒。”



“嗯,遇到了一点小意外。”



先寇布闻言不禁挑高了一侧眉毛,他放下酒杯,又脱掉被弄脏的外套和领巾,苦笑道:“瓷器店今天闯进了一群公牛——亚典波罗提督和波布兰等人霸占了场地搞年轻军官的聚会,勒令三十岁以上者回避。”



“唉,何苦自掘坟墓,亚典波罗那家伙明年就会后悔了。”



“所以现在该轮到阁下交代了,您是因为什么动了酒兴,是要借酒浇愁?还是需要酒壮怂人胆?”



杨并没有回答,倒是别有几分居心地反问先寇布一句:“以上哪一条是贵官今晚贪杯的动机?”



“都不是,今晚只是因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事好做。”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杨盘腿坐到沙发上,他耸了耸肩膀,又哼出一句不太正经的小调,“‘反正什么都做不好,不如喝酒睡大觉!’为了今日能有更好的睡眠,我需要来一杯。如此而已。”



“怎么,昨天的按摩不起作用?”



“很奏效。但一来不好总麻烦贵官,二来也不知道重复用功会不会令效果递减呐!”



“这您大可放心。‘你情我愿’这部分我可以保证后者绝无问题,余下倒是看阁下的意思了。但在纾解这个问题上,在下还有别的杀手锏,我们可以换着花样来,相信定令阁下的身体满意,不至于太早心生厌倦。”



先寇布故意说得暧昧,这份恶趣味面前,杨不得不举手认输,他连发出几声轻咳:“纾解?你指什么?”



“阁下的失眠症,”说到这里,先寇布终于笑出声,“足底按摩如何,要不要试试看?”



“现在?”



“现在就上床是有点儿早。”先寇布瞥了眼腕表,提出了一个建议,“要不要换身衣服,我知道有个私人经营的酒吧,现在还营业。”



“刚刚禁止我碰酒的人现在主动邀请我破戒?”



“想太多了,你的禁酒令还安然无恙,我只是邀请阁下坐一旁,看着我喝!当然,我是个绅士,绝不会让阁下枯坐,一定会给您点个果汁或者冰淇淋什么的。”



两个人各自换上便装,临出门时,先寇布建议上司换个发型,免得被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防患于未然。”先寇布用水打湿掌心,在杨那头丰沛的黑发上摩挲了几下,将这人过长的额发向后梳拢。这番改造虽然远没达到大变活人的神奇地步,但足以令杨的面目和气质起了微妙的变化。



杨端详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问先寇布:“这下我看上去像个酒吧的常客了?”



“当然!”先寇布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但下一句就泼了上司冷水,“尽管如此,今晚阁下的选择只有无酒精饮料和冰淇淋!”



两个人抵达先寇布熟识的酒吧后,先寇布给自己叫了杯利口酒,并说到做到,只给同行的上司点了一份香蕉船。



杨垂头丧气地挖着冰淇淋吃了两口,忽然想起昨天的故事他没听到结局就睡着了。于是他问先寇布:“芬里尔最后咬断了提尔的手?”



“是的,从此独臂的战神多了个绰号,叫‘狼口残余’。更讽刺的是,提尔同时也是世间一切契约和誓言的见证者与守护者……所以誓言大多不可信,而保证书经常会作废,例如阁下的戒酒誓想必就是被提尔守护的。”



“所以呢,也要咬掉我的手?”杨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奶油,他从先寇布的脸上读到一种迄今所见最接近懊悔的情绪,看来他们两个都还记得早上的事。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背誓,那倒还不至于。”先寇布饮干自己那份酒。也许是受到烈酒的感染,当他放下杯子后,脸上浮起仿佛食人猛虎般的冷笑,说,“但若换做是我是那头狼……如果有天我也沦落到同芬里尔相似的处境,我可不会那么好心,只咬掉背叛者一只手腕。大概要一口口把对方的血肉都撕扯干净。”



说完,先寇布又点了一杯酒,而后他收敛去周身快冷凝成形的戾气,端着酒杯走向吧台另一侧,那里坐着一位优雅干练的女郎,发色深褐近似于黑。杨之前便留意到她已经对先寇布送过几度秋波,现在前帝国人当真坐到她身旁,两个人很快攀谈起来。



其实杨并没有专门观察他们在做什么,只是他发呆时眼睛会盯着一个方向,这是下意识的习惯动作——看上去视觉落点同先寇布及其刚结交的丽人所在的位置重叠,这完全是个巧合。



也许是注意到杨的视线,那位女士同先寇布耳语一番后便起身离开。而先寇布则端着酒踱了回来。抢在他开口前,杨已经先讪讪着道歉:



“抱歉,并不是有意打扰……我只是在走神。”



先寇布回以一个苦笑:“显而易见。我知道阁下对他人的私生活没有兴趣。再说,世上鲜有男人只谈一次恋爱,如果有,那大概是他本能不够强烈。”



“我会以为你会更有新意些。”



“你指什么?”



“‘明眸如星’这种比喻有点老套了。”



“管用就行。告白的话无非‘我爱你’三个字,人类社会几千年,这这话不晓得被用过多少次,也没有人说它俗滥啊?”



“看来阁下对告白定然很有心得。”



“告白是小孩子所为,我是不会做的……你看上去有些过分惊讶了吧?”



“并不是惊讶……我只是在想,这世上会有很多人曾为没等到某句话而失望。”



“我可从没伪装自己。如果有人把我当成‘良人’,问题应该不在我。”



“真是责任明晰的发言。”



“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样,杨提督。当然,阁下想必会是与我完全不同的人,应该是一切顺其自然,按部就班,认识三个月以上才能拉拉手,再过两三个月可以拥抱,又一个月过去,才献上初吻。然后磨磨蹭蹭又是半月过去,叮咚,婚礼的钟声就该敲响了……”



“还请不要一边自我标榜,一边把别人说成是古早肥皂剧里的道德先生。”黑发的司令官稍稍抬高音量以示不满,末了又问,“我只是好奇,爱欲实现得太过容易,满足感是不是会打个折扣?”



“有时候可能是有些无聊,不过性对纾解压力很有作用。”



“或许吧。”杨绕着玻璃杯内壁撇了下勺子,挖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塞进嘴里。



“你不信?要打个赌吗?”



“好。”



这不是先寇布预料中的答案。虽然不是没想过也有可能遇到这样的回应,但不是如此干脆,如此坦然,连个脸红都没有,甚至还将他的沉默当成是没听清,居然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赌什么呢?”



不该是这样的。先寇布心想,他应该打个哈哈敷衍过去,这样他们就可以把话题切回安全的频率,然后他可以离席去为自己安排夜生活,至于他的上司,既然此人早已成年,又没有沾酒精,完全有能力自己走回去……但鬼使神差一般,从他口中说的话把一切推上了更暧昧的方向:“赌什么,你心知肚明。”



先寇布转过头,在一片嘈杂的鼓点中同他的提督安静地对视。他心想,之前夸人眼睛里有星星,这种恭维的确太俗套了。在黑发魔术师的眼睛深处藏着整条银河,这个发现勾起一个先寇布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那就是银河的尽头,会不会成为他的归宿。



当杨移开眼睛起身去跟酒保结账,先寇布心想他料中了。



两个人离开酒吧,一前一后行走过寂静的街道,彼此心照不宣,所以谁都没说话。唇舌重新派上用场,已是回到官舍后。杨刚关上房门,便被拖着手臂扯进一个宽厚的怀抱,被含住双唇,分开牙关,喂进一条粗粝又温柔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