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杨/卡杨】解锁 21

21.

杨小心翼翼地将捕捉到的信息碎片从网格上剥离下来。现在他取得了样本，接下来他需要从信息碎片中筛选抽取出核心数据。这个过程不算短，伴随信息解析的进程，时间紧张而毫不留情地流逝着，信息流从入侵这片领域的两个外来人身边毫不留情地飞速流淌过去。

“对了，有件事我得跟你确认一下。”杨忽然转头发问，“你的身体是否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个问题听起来实在有些古怪，先寇布扬了扬眉毛，与此同时鼻翼两侧不自觉地微微张开。意识处在矩阵中时，嗅觉是最能够同外面的真实世界保持连接的感官功能，此刻他的鼻腔里好像还能分辨出消毒药水和下水道的味道。虽然那个卫生条件绝对不合格的地下诊所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快的地方，但是——“足够隐蔽，大体还是安全的吧。”

杨点了点头：“那就好。当然，如果你清楚具体的坐标位置，最好还是知会学长让他安排一下，确保不会再……”他停顿了一下，“不会再发生像之前那样的、或者更糟的事情。”

先寇布问得就很直接：“你觉得他们会杀人灭口？”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但是，”杨耸了一下肩膀，“我们不能太高估对方的道德准则，是不是？”

先寇布微微皱眉。早先他阴沟里翻船落到霍克手上的时候，就看出来那个家伙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小角色。他再怎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最终也只是采用毒素报废来试图将他剔除出局。自己并非是那伙人的针对目标，但是杨就不一样了。“你那边呢？”他问杨。

“拜托给格林希尔小姐处理了，相信不会有问题。”杨很是轻松地回答。

先寇布沉吟片刻，问：“我以前就一直想知道，如果人在接入矩阵之后，他的身体出了意外，心跳停止了，这个人还会死掉吗？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让意识留存在电脑里，成为电子幽灵之类的东西？”

“虽然这听起来很浪漫，但我个人并不相信身心二元论。”杨不怎么在意地歪过脑袋，“要是大脑机能终止了，我们留在这里的意识也必然会消失。”

先寇布撇了一下嘴：“这真遗憾。”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很确信。杨回头看看他：“不，不要向往说可以终有一日摆脱身体、永远留在这里。计算机矩阵里没有生命，华尔特。关于这个问题，虽然我没有格林希尔小姐那样专业的发言权，但我确定我们终究还是被困在肉体里的。”

他转身朝先寇布走近一点，伸出手触碰他：“真正的你并不在这里，我也不在这里。这里……在这个地方其实什么也没有。”

先寇布反手握住他的手：“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到你。”

他的手指在杨的腕间摩挲，指腹能够感受到对方的细微变化：映射出身体真实反应的脉搏加快，体温升高。杨的呼吸轻柔又发烫地落在他的肌肤上，拂过一层静电般的感觉。

“是的，”杨抬起头来，他的眼睛里映出先寇布的脸孔，“但这只是模拟出来的假象。”

可是真的假的又有什么要紧？先寇布如此想着，低头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在他们唇齿分开的时候杨问。杨的眼睛离他那样近，黑葡萄一样。

“……做个试验。”先寇布想要对他笑一下，嘴角却有些发紧，“反正就像你说的，都是假的嘛。”

杨还有些懵懵的，像是还在回想这个吻的味道，他把手指放在嘴唇边上。

“我想不太明白。”他说。

“那就别想了。”先寇布蛮横地一挥手，再度俯身亲吻他。这一次他吻得有些久了，他能够听见（也许是感觉到？）杨咽喉里轻微的声响，像是要濒临窒息似的。

“请原谅，”在放开杨之后先寇布说，“如果这次有可能会死，而死掉之后却不能够在这里留下任何东西……那我不想有遗憾。”

“我有点被搞糊涂了。”杨喃喃地说，“我觉得……我觉得你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讨厌外面的世界。”

先寇布歪着头思考似的，沉默着不置可否。杨恍惚晃悠地转回身去查看分析进程，抓着脑后支棱的头发。过了会儿，像是想要缓解两人之间因为他一时冲动而滋生的尴尬，先寇布生硬地切回到原先的话题：“那么，如果情况反过来，精神在矩阵中受到攻击——非常严重的攻击，不仅仅是被赶出某个区域或者是强制退出，而是两边都去不了：既无法在现实中醒来，也无法在这里形成清醒的意识。那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杨轻轻吸了口气：“我可不想去想象自己变成那种样子。”

在他们俩身旁的空间一处忽而膨胀扭曲，一只猫头鹰凭空出现。它歪过头颈，脑袋几乎转了一百八十度，两只圆眼睛探照灯似的反了反光。先寇布讶异地扬起眉毛同它对峙，觉得这场面颇为诡异。然后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猫头鹰用卡介伦的声音开口说话：“你搞定了吗，杨。”

“糟糕糟糕，”杨抓着脑袋咂嘴抱怨着转过头问，“我忘了留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不算久，等到霍克找到你，你们大概能赶得上一起吃晚饭。”猫头鹰嘲讽地回答。

先寇布抱起膀子嗤笑，杨不予理会，只管问猫头鹰：“到底怎么回事？”

“亚典波罗刚紧急传的消息，”卡介伦说，“霍克带着地球教的人进入矩阵里了。”

“他跑进来想干掉我了？”杨问。

“不，他当然只是去找你喝下午茶的。”卡介伦翻了个白眼，“估计他的首要任务是先去探查伊谢尔伦的情况，然后他就会发现你已经把他们的底牌都要摸清了，之后你们就能坐在一起愉快地开派对了，圣诞快乐。要我给你们送点白兰地过去吗？”

“白兰地就免了，你从来都选不对牌子。”杨努力想扳回一城，继续问道，“我想亚典波罗应该是跟着他们进来了？”

“是的，但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卡介伦说，“虽然他已经通知波布兰了，要是到时候真打起来了，难说他们能不能来得及给你挡子弹。”

卡介伦说着顿了一下，忽而哼笑一声，“我倒是忘了，你也不缺人帮你挡子弹。”

杨困惑地眯起眼睛，旁边先寇布清了清嗓子：“乐意效劳。”

“我不需要人帮我挡子弹，”杨有点不满，“我自己会留神的。”

“这可真是令人放心。”卡介伦完全不掩饰话语里的讽刺，先寇布在笑，杨皱起眉头。

“姑且先不管你们俩似乎达成的某种糟糕的一致共识。”杨低声嘟囔，“我这边就快弄好了，但是如果说霍克已经在往伊谢尔伦这边赶过来，那我们不能走原路回去。”

“我给你开路。”卡介伦立刻说，电脑屏幕上马上显示出各个锁之间的全部路径，“但是你要抓紧时间，虽然亚典波罗很可靠，要他一边追踪霍克一边同时给我和波布兰传信儿还是太难为人了。”

如果能再多个人去协助——

“让我去吧。”就在卡介伦这样想的时候，年轻人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尤里安！”卡介伦喊了一声，这一声同样也传到了矩阵中。

“尤里安？”杨的脸色一变，神情终于显露出焦急来，“不不不——跟我说话，尤里安！”

令杨感到焦躁的几秒钟过去，在他所处的封闭空间中，一只小小的鸟儿出现在猫头鹰的旁边。

“我去协助波布兰警官。”小鸟说。自打杨被困在矩阵中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尤里安的声音。

“尤里安，尤里安，”杨摇着头，“你听我说，这不安全，警察那边并不全都可信，海尼森上层也可以调动警方的人。”

“是的，”小鸟点了点头，“所以这会是一场混战，而波布兰警官需要一个他能够信得过的帮手。”

“他有一整个小队，还有亚典波罗。”

“卡介伦先生也说了，我们不能仰仗达斯提先生一个人同时干那么多活儿吧。”尤里安说着，语调微微上扬起来，“说到这个，往后可以试着让我也去帮忙调查警报吗？我觉得，比起建立安全防护，这份工作可能要更加适合我。”

杨有点无奈地瞧着面前的小鸟：“看来我是没有办法阻止你了？”

“那当然，您清楚的，因为我跟您一样固执。”尤里安轻笑了一声，“您只需要相信我们——不，相信您自己就可以了。”

小鸟说完，身形闪烁了两下而后消失了。杨神情郁郁地盯着眼前的空白发了一会儿呆。

“尤里安也长大了啊。”他说。

“现在没有时间让你发表父亲感言了。”卡介伦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必须要说，我还是宁愿你什么都先放着别管，现在立刻就回来。但是……”他轻微叹了口气，转而很是郑重地说，

“大家都相信你。所以，再给我们展现一次奇迹吧，杨。”



TBC

似乎快要写完了——！（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