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光】心照不宣

R18内容预警。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诺弗兰特的黑夜依然安稳而沉静,为这个世界夺回夜空的英雄在舒适的床铺上睁开双眼,某位无影先生近在咫尺的睡颜就直挺挺地闯进了他的视野。这位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爱梅特赛尔克先生呼吸均匀表情放松,不管怎么看都是睡得正香。


是的,他光之战士,正跟这个刚跟自己拼上性命打了一架的无影,睡在同一张床上。而这位无影很明显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睡眠质量好到令人发指,甚至还毫不见外地卷走了大半的被子把他自己裹了个舒舒服服,徒留光之战士扯着个被角在他亲自夺回的夜色里直挺挺地瞪着个双眼。加雷马人的身材本就高大,再用被子这么一裹,这位大只无影在这张床上的存在感就又增加了不少。


海德林在上,谁能告诉他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光之战士小心翼翼地试图将被子再多扯过来一点,努力给自己翻腾出一块可以让他舒服睡下的地方——至少相对舒服也好。



一切的起源当然是那场决战,爱梅特赛尔克在他饱含光之力的一斧下,居然,捡了条命回来——虽然也就是只剩下了一口气的程度。


可能连无影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活下来。


不过他也的确是受到了重创,足够淹没一个世界的光之力可不是吃素的,光之战士拼尽全力朝他挥出的一击也是毫不留情,不带分毫犹豫。在硬生生吃下那一击之后还能维持住身形站在这里说话,这本身就可以被称为奇迹。


无影在拂晓众人警惕的目光和武器下慢慢摘下兜帽,抬起右手的动作险些招致了又一波的攻击——也幸好拂晓此时的状态并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不然他可能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彻底回归以太了。


而他并不是想要打出一个响指。他只是在包裹着自身的刺人目光下将手作掌,疲倦地挥了挥。


自此无影爱梅特赛尔克宣告中立,他不会、也没有力量再去干涉任意一方。


拂晓对他的说法当然是一百个将信将疑,爱梅特赛尔克摊开手耸耸肩,托大英雄的福,他现在的状态与一个普通人无异,甚至可能还要再虚弱一点——在他说这些话时,他腹部巨大的伤口还依然在闪烁着水晶般的光辉,拂晓无声地凝视着那个破洞,这才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


无影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正准备离开,光之战士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儿?”


爱梅特赛尔克露出了一个光之战士非常熟悉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在问什么废话”。


他说:“睡觉。养伤。”



现在想来一切的起因都是当时光之战士鬼使神差说出的一句话。


“只是睡觉的话,你要不……来水晶都睡?”



自作自受。


光之战士扯着自己好不容易抢出的小半被子,努力试图将自己的整张脸埋进去逃避现实。


那之后拂晓众人和水晶公的震惊就不用过多表述,光之战士甚至看到古·拉哈·提亚长袍下的尾巴都炸了一瞬,一双猫瞳瞪得圆滚滚的,而其他人的吃惊自然也不会比他少。而当事人的爱梅特赛尔克先生还嫌事态不够混乱似的,第一个接受了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


“无所谓。总归我的立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己又是这个鬼样子。不管是回亚马乌罗提、还是在你们的监视下,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所以?你们商量好了吗?可以放我去睡觉了吗?”


他说得倒是事实。不管他如今有多虚弱,仍旧存活的原生无影总归是个隐患。尽管爱梅特赛尔克已经表明了不再插手的态度,然而他的强大当然不仅限于魔法。谁也无法看透那双薄唇中所吐露的言语究竟是蜜是毒,也不知是否会在下一秒就坠入名为话术的陷阱。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一身狼狈的他们实在不敢轻易信任这个男人。爱梅特赛尔克并未欺骗过他们,甚至更多时候他都表现得分外配合,这才更为恐怖。


话虽如此,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让他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总比放他回亚马乌罗提逍遥自在要稍微安全上那么一点。


毕竟深藏于海底的可不是只有回忆,玛托雅如是说道。


到这里为止还是说得通的。光之战士也清楚地记得,在他们好不容易结束讨论之后,当事人的爱梅特赛尔克先生已经毫无形象地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见他们终于将视线投向自己,毫不掩饰地翻出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终于,结、束、了、吗?”



那天,这位虚弱且身受重伤的无影先生,甚至是坐在光之战士红大陆行鸟的后座上被载去的水晶都。坐在他身前手牵缰绳的光之战士看不到他的表情,这个人也难得地保持着沉默而并未对此评价些什么,但光之战士不用猜都能大致想到爱梅特赛尔克那张脸上的苦大仇深。骑陆行鸟而非使用魔法进行移动,想来在他漫长的生命中也是少有的体验——当事人是否享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身为水晶公的古·拉哈·提亚相当可靠,以令人惊叹的速度给爱梅特赛尔克准备了一个在水晶都活动的身份和单独的房间,也布下了相应的术式。被监控的当事人在踏入房间时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位最古大魔法师的视线在几个角落略微停留过一瞬便平静移开,然而古·拉哈·提亚已经了然——自己所设下的各类魔法已经被眼前这个人看得透彻。


然而爱梅特赛尔克什么也没做。他就只是像自己所说的一样,慢吞吞地挪着步子把自己运送到床铺上,也不管房间门口还有浩浩荡荡的拂晓一行人,两眼一闭,开始睡觉。


他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第二天,他的身影出现在水晶都时已近傍晚,爱梅特赛尔克换掉了那件破得不像样的无影长袍,但也没有穿回身为索鲁斯皇帝时的一身华服。他套着件与亚马乌罗提市民无异的黑袍,驻留在宇宙和音市场的食品商前。他在店主热情的推荐下微微皱着眉,手里拿着包咖啡曲奇,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买下来。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奇景,光之战士躲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直到爱梅特赛尔克忍无可忍地扫他一眼,才摸着后脑走上前去,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好巧啊爱梅特赛尔克,在买东西?”


“我确实很想,”爱梅特赛尔克把手里的曲奇放回摊位,“毕竟我现在饿得很,那个房间里又连一点可以入口的东西都没有。”


光之战士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房间里时不时就会出现的三明治篮子,这事还是不要提会比较好吧。不过话说回来……


“你也会饿吗?”


爱梅特赛尔克近乎夸张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毕竟至少你开口问我了。就看在你这求知心的份上,我姑且还是给你解释一下……没错,一般来说‘我’是没有那种需要的。然而现在……”


他指指自己的腹部,手指在衣料上微微施力按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不明显,刚好足够光之战士理解。


“你总不能指望我跟之前一样吧?”


“进食说白了就是摄取以太的过程,尽管我也可以做到不进行咀嚼之类的动作……像这样。”


他将手伸向英雄那善于哄孩子们开心的衣兜,那里总是装着些糖果点心之类的东西——光之战士决定不去考虑爱梅特赛尔克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那个人带着一种奇怪的熟稔从他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果,两根手指轻轻捏着糖在他眼前晃晃——下一秒,糖果的包装忽地瘪了下去,星星点点的以太自他的指尖飘起,流入他的体内。


“这样当然也可以。”爱梅特赛尔克把糖纸团成一团丢给英雄,“不过,我不讨厌将食物放到嘴里的行为,用餐还是要像样一点。”



光之战士捏着糖纸,问出了第二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所以你刚刚是打算买那个曲奇?”


爱梅特赛尔克只瞥他一眼。


“很不幸,我身无分文。”


——现在也没法用他万能的创造魔法解决问题。光之战士福至心灵地读到了他未曾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其实你不用特地去买……那家店的曲奇有好大一部分都是我供应的,你看我这里还有没来得及送过去的——


当光之战士献宝似的从背包里掏出数量大得吓人的曲奇时,前无影先生像是终于彻底放弃了什么,闭着眼睛从他手里拎了好几包曲奇便无情转身离开,连挥手的动作都懒得给一个。


冒险者站在原地想了想,没有追上去,但还是朝那个背影喊道:


“少吃点——等下我给你送晚餐过去——”


而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不过这次他抬起了手,敷衍地给予了回应。



傍晚时分,光之战士准时将餐食送到了前无影现居的房间。他没有敲门,前几天的经验告诉他,就算他符合礼数老老实实地敲门打招呼,屋里的那个男人也不会给出半点回应,最后还是要他自己推门进去。碰过那么一两次壁之后,冒险者干脆就不跟他客气了,有什么事就大大咧咧地一把将房门推开进去就是。总归,只要房间门没上锁的时候,他总能看到爱梅特赛尔克就坐在那里,淡淡瞥一眼进门的他。


现在有关于爱梅特赛尔克的这些琐事基本都是交由他负责的——毕竟不能让爱梅特赛尔克过于自在了,还是需要可靠的人选看着他才行。而拂晓的众人还在和古·拉哈·提亚一起研究回到原初世界的方法,光之战士对这方面帮不上忙,就自告奋勇地揽下了看人的活。



……哦,这里还有一点变故。


往日里光之战士虽然也会在这个房间过夜,但多数时候都是在床边或者地上随便铺铺,把自己团成一团合眼小憩一会就算睡过了。毕竟光之战士还记得自己是来监视的,而且,白天他当然不是二十四小时贴身跟着爱梅特赛尔克的,可以找到很多用来补眠的间隙,所以他自己并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而今天,吃过晚餐喝过茶,将从博物陈列馆借来的书读了大半本之后的爱梅特赛尔克,在准备上床休息前看了眼冒险者日益严重的黑眼圈,皱着眉拍了拍床边。


“上来睡。”


“……啊?”


“怎么,怕了?放心吧大英雄,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你那张好像出土文物一样的僵尸脸了。还是说这是你们新想到的对我进行精神攻击的方式?那我不得不说效果挺不错的,你顶着这么一张脸杵在我房间里,搞得我的睡眠质量都变差了。”


“……有这么严重吗?”光之战士挠挠头。


爱梅特赛尔克翻了个白眼就不再看他。


“总之,我要睡了,大英雄还请自便——记得关灯。”



海德林在上,冒险者下意识地想摸摸自己的光之加护,他应该是没被精炼,脑子也挺清醒的。但他就是鬼使神差地、不知怎么,真就吞吞唾沫爬上床分享了一半的被窝。


而且那个刻薄老无影居然真的给他留了一半的地方!虽然只有一小半……那样吧。


“事先说好你可不准半夜反悔把我踹下去。”


“放心吧,我可不会为了你特地打断我美好的睡眠。”


事实上他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除了大发慈悲把自己的身子往里多挪了挪之外,其他的连一个眼神他懒得给光之战士,自顾自地闭着眼睛卷走大半被子,睡得心无旁鹫。


就不怕我趁你睡觉时再给你补上一斧子吗,光之战士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些一点都不光彩的东西,眼皮却是在对方均匀的呼吸中慢慢放松了下来。



爱梅特赛尔克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冒险者不会拒绝他的提议,也知道冒险者不会冷不丁给他补上一刀。


他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拆穿,和他看破水晶公在房间中补下的层层法阵时一样,他看得通透,但却什么都不说,也不去干涉什么。


是等待时机,亦或者是在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不知过去了多久,诺弗兰特已经彻底浸入沉静的深夜之中,为这个世界夺回黑夜的英雄在自己亲手夺回的夜色中睁开双眼,慢慢理清自己乱飞的思绪,一双眼里看不出半点睡意。


他一直没有睡着。


光之战士无声凝视眼前男人的睡脸,爱梅特赛尔克的嗜睡并不是演技之类的,这点他恐怕才是最清楚的人。他清楚自己的一击对无影而言究竟有多致命,而爱梅特赛尔克的嗜睡也不仅只是由于这份重创……长年累月积压在他肩头的东西和如今修复创伤的需求一同造成了嗜睡的这一结果,如今的爱梅特赛尔克不但嗜睡,且总是睡得很沉,大有一副光之泛滥再来都不会醒的架势。


这份虚弱当然也是冒险者敢提出让他来水晶都的原因之一……


清醒着的人的脚趾,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开始动了一些不安分的心思。


就算拂晓的各位没有注意到,或者说他们就算注意到什么也不会问,因为他们是信任着冒险者的。光之战士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并且自己也很清楚——尽管他一定不会背叛这份信任,但他当初向爱梅特赛尔克所发出的邀请,当真是不带任何私心的吗?


小心翼翼挪动的脚趾,轻轻贴上了熟睡着的人的小腿肚。



——答案是否定的。



尽管他一定不会宣之于口,也不打算让包括对方在内的任何人知道。然而冒险者就是对眼前这个无影爱梅特赛尔克,对名为哈迪斯的不灭之人,抱有点不怀任何希望的小心思。被世间冠以英雄之名的冒险者,他所背负的一切使他吞咽语句,使他拿起武器,使他脚步不停。在不久之前的一战中,不论爱梅特赛尔克是死是活,他都会压下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心思,毫不犹豫地、竭尽全力地挥出一斧,日后也必然不会后悔这一决断。冒险者当然不会去问,但他知道爱梅特赛尔克也是同样的。至少在不遗余力这点上,他们都明白这就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光之战士并不觉得这是一份需要被说出口的感情,就算他不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不是吗?


他曾经是想让这点心思就这么被埋在不见天日的心底,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想不起来了,若是哪日偶然翻到,或许也会勾起些过往回忆而带出些许怀念。


可现在,在这温柔且静谧的,无声纵容一切的黑夜之中——有些本不该冒出来的感情,随着脚趾不安分的动作而悄咪咪地探了头。


他在触碰一支半枯玫瑰的尖刺。光之战士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一切——他身为冒险者的本能在叫嚣在警觉,连带着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干枯不代表柔弱,相反地,那刺只会更为坚硬而危险更甚。贸然触碰只会受伤,但却依然会为玫瑰的美丽而吸引,吸引着,在流血的边缘,以最为暧昧的力道试图触碰。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明明只是脚趾碰到了对方的小腿,如果他睡姿不老实的话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然而现在——现在,他是有意为之。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尽管光之战士这样把自己搞得紧绷兮兮的,被他观察着的前无影呼吸却依然平稳绵长,没有半点要醒的意思,睡得相当沉。



或许要到很久之后光之战士才会后知后觉地想起一句话,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过现在,爱梅特赛尔克只是闭着眼,安静地任由某位大英雄在不大的床铺上搞各种各样的小动作……他的警觉性哪有那么差?


他只是好奇光之战士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眼前的这个人正在试图碰触他,或者说,在试探着看能碰触到哪一步——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勾起他的兴趣。


于是爱梅特赛尔克便彻底放松了身体,他清楚刻意去维持出自己仍在睡眠的假象才是最容易被看穿的,倒不如真就当自己只是在合眼小憩,多少还能骗过光之战士野兽一般的直觉。


他感受到冒险者的脚趾。因为是睡觉所以当然没有穿袜子,隔着长袍薄薄的一层布料也依然能够感受到炽热的体温。爱梅特赛尔克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他的体温因为虚弱而总是偏凉,有时偶然间碰到自己的手指都会为那份冰凉而略微惊到。也每每是在这种时候,他总会再次想起,自己只是侥幸残留的一缕亡魂这样的事实。


而后冒险者像是下定了决心,动作不再仅限于脚趾。他伸出了手。


先是指尖,轻轻地,碰到了他摆在被子外面的手臂上。那根手指的力道被控制得极为微妙,恍若一只蝴蝶轻轻振翅。他闭着眼,感受着指尖的碰触和缓慢的游移。


冒险者的手指先是碰到了他的小臂,而后缓缓向下,划过包裹着手臂的柔软的布料,在布料与皮肤的分界线上稍作停留,又下定决心似的将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到了爱梅特赛尔克的手腕上。常年抓握武器使他连指尖上都带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落到皮肤上有点痒。爱梅特赛尔克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睁眼。


还不到时候。


你还想做到哪一步……让我看看。


冒险者的手在他的手腕上驻留了一会便继续向下,他触碰他看似软弱无力的手腕,触碰他叩出响指的指节,在蕴藏着力量的关节上打转,而后那只手收回了一瞬,又靠近过来。


爱梅特赛尔克看不到。此时光之战士也并没有真的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缩短到零。然而自那份隐隐约约而来的温度和冒险者略微放轻的呼吸看来,曾经的无影想,他大约是在做出一个互相交叠、扣紧十指的姿势吧——尽管是隔空的。


“爱梅特赛尔克。”


他听到冒险者轻声呼唤。但并未回应。


于是冒险者又一次缩回了手。



到此为止了?


不,还没有。



床铺发出轻微的震动,光之战士似乎是认定他已经睡死了,稍微大一些的动作也敢做了,尽管还是尽力让动静没那么大。属于冒险者的一团热源贴近了爱梅特赛尔克的身体,细微的吐息落在耳边。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的耳朵……有点红?


光之战士这样想着,就被眼前这人突然翻身的动作给吓了一大跳。终于还是被吵醒了吗?!


……似乎没有。爱梅特赛尔克似乎就只是单纯想换个睡姿,连呼吸的节奏都没被打乱。不过光之战士还是谨慎地决定先安分一会,更何况……


像如今这样安静凝视他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光之战士看着调整姿势后便与他面对面的男人的脸,他依然想去触碰这个人。


感谢加雷马族的第三只眼带来的空间感知能力,即便不去看,爱梅特赛尔克也大致能够感受到面前冒险者的动作。


他又一次将手伸了过来,先是在额头附近停留了一阵,小心翼翼地绕开了天眼所在的位置,毕竟他也是清楚这只眼睛的作用的。这次冒险者的触碰不再是仅限于手指,而是一整只温热厚实的手掌。在那只手贴上他侧脸的瞬间,即便是活了一万两千多年的不灭之人,一瞬间居然也没能判断出自己的呼吸是否停滞了一瞬。他能感觉到,他能触碰到,他明白冒险者究竟想要做些什么,他忽然知晓光之战士所怀揣的一切。


光之战士想要碰触他的嘴唇。哪怕只是用手指,哪怕他在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收回了手。


爱梅特赛尔克又一次听到冒险者呼唤他的声音,这一次与之前不同,更近似于一丝叹息,转眼间便融于夜风之中。



“……哈迪斯。”



于是被呼唤的人选择睁开双眼,正对上光之战士刚刚收了一半的手和惊慌的眼神。



“——爱梅特赛尔克?!”


光之战士难得有些吞吐,似乎想要对自己不合时宜的行为做出些解释,但爱梅特赛尔克只是懒懒抬着他那双金色的眼,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将他尚未出口的一切言语都按了回去。


完蛋了。我会不会被踹下去?不对,他会怎么想?


光之战士的心里一时间万千思绪翻涌,睡意也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现在整个人清醒得不行,又因为爱梅特赛尔克过于暧昧的动作而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蓝色的视线不安地乱飘,将他的心绪都暴露了个彻底。


然而曾经的无影只是慢慢移开手指,握住冒险者僵在半空中的手,而后将那只手挪到自己的脸上,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他说:“随你喜欢,大英雄。”



天不怕地不怕的冒险者,吞了口唾沫。


“……”


“……这可是你说的?”


爱梅特赛尔克眼都不抬地给予了默许。


于是冒险者终于又一次伸出手……有些粗糙的,带着茧子的干燥手指按上了爱梅特赛尔克的嘴唇,生涩地,顺着唇线的形状慢慢描摹过一遍。他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发展……这种程度的触碰对他而言已是某种意义上的满足。



“真是的,都说了‘随你喜欢’了……居然还是只有这种程度吗?大英雄。”


爱梅特赛尔克终于睁开眼,将唇凑到光之战士耳边,笑着吐出温热的气息。他不紧不慢地调整两人间的姿势,将冒险者的行为束缚在自己身下,而光之战士却只是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发愣。要怎么说呢……很难形容,但总之那是非常“爱梅特赛尔克”的一张笑脸。自决战后,光之战士似乎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个熟悉的表情。以他至今为止的经验来判断,一般这都不会意味着什么好事——但不知为何,冒险者身体里负责警戒的神经似乎都被那人温热的吐息吹软了一样,叫他一点戒心都提不起来。


活了二三十年才情窦初开的大英雄在前无影接下来的行为中意识到了几件事。


一是,他那点少得可怜的情感经历(大多还是听来或看来的)实在是不太够看。


二是,这老无影的一万两千多年确实没白活。



这必定是一个吻。感受着拂过唇尖的、自爱梅特赛尔克口中呼出的气息,看着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睛逐渐放大在面前,而爱梅特赛尔克有些冷的手已经托住了他的后脑,光之战士动用了他人生中屈指可数的相关经验得出了这个结论——


并在下一秒狠狠揪住了黑袍的领口,强行打断了这一趋势。


这位在无数战场、无数蛮神之中摸爬滚打而存活至今的冒险者,在爱梅特赛尔克惊愕的目光中,散发出了如同出鞘的菊一文字一般的气势,锐利而危险,令爱梅特赛尔克的后背都不由得感到了一丝寒意。


光之战士平静地凝视着他……目光冷彻,令他想起不见天日的沉沉水底。



“你在看谁。”



光之战士不是傻子。


单凭爱梅特赛尔克至今为止微妙的态度,再加上亚马乌罗提中希斯拉德的说法,他多多少少也能推测到,一万两千年前的自己、或者说自己这个灵魂,对爱梅特赛尔克而言,恐怕多少是有些不一样的意义的。


灵魂的颜色,用于辨识个体的标志。


如果说他的灵魂颜色与一万两千年前的那个人相同,那么就代表他们是一样的个体吗?至少光之战士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他就是他,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他确实是喜欢爱梅特赛尔克。冒险者体内那些战士的血又开始蠢蠢欲动地翻涌起来,刻在骨子里的不服输猛地破土而出。确实喜欢,正因如此才更要弄清爱梅特赛尔克眼中所看的究竟是谁,正因如此才要让他看向自己!


在这个吻敲定一切之前,光之战士必须得到一个答案。


爱梅特赛尔克顶着他惊人的气势,却并未收回放在他脑后的手,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收起了几分侵略性,慢吞吞地梳理起了冒险者乱糟糟的棕发。


他叹了口气。


“真会刁难人。”


“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分得那么清楚呢?”


爱梅特赛尔克反问得太过理直气壮,倒是让光之战士愣了一瞬:“当然要分啊,我又不是那个人……”


“你知道你与那个人的灵魂是一样的吧?区别在于他是完整的,而你只是个不完整的残缺品……就算你用那么凶的眼神瞪我也没用,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那个人……阿谢姆,我们曾是彼此的亲爱之人,这也是我会被你的灵魂所吸引的原因。”


“当然,这不是说我不曾关注过你。艾欧泽亚的光之战士,诺弗兰特的暗之战士,拂晓血盟的大英雄……你给我惹了那么多麻烦,让人头疼得要死,我怎么可能不去关注你?”


“说回正题,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那个人分得那么清楚呢?”


爱梅特赛尔克摊了摊手。


“灵魂是用于辨别个体的标志——你自己就能分辨清楚自己的一切了吗?你能确定哪些是属于‘你自己’的,而哪些又是‘阿谢姆’的灵魂所带来的潜意识中的影响吗?”



爱梅特赛尔克慢慢挑起嘴角,露出冒险者十分熟悉的,恶劣至极的笑。


“如果大英雄实在想不出的话,我也不介意为你答疑解惑?”



“——答案是,那都是‘你’。”



阿谢姆是无可替代的,你也是。


你代替不了他,他也不是你。



冒险者前额垂下的发被指尖状似无意地拨开,一双微冷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


“我记得希斯拉德是这么说的吧……”


光之战士微微抬头,对上一片意外温暖的浅金。


“令人怀念的,新生的你。”



这一次,当爱梅特赛尔克试图亲吻冒险者时,光之战士没有拒绝。


“你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吧?”


不知何时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上,爱梅特赛尔克贴着冒险者的额头问道。


“如果你不阻止这个吻,那接下来的事你也不会再有阻止的机会。”


而光之战士眨了眨眼,突然笑了。他伸手环住爱梅特赛尔克的脖子,主动用自己的额头去蹭了蹭加雷马人额头上最碰不得的那只眼。


“你试试?”


于是他迎来了一个有些凉,却又无比缠绵缱绻的吻。跟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比起来,爱梅特赛尔克的吻有些过于慢条斯理了,最开始只是让两个人的唇互相磨蹭,甚至都不足以被称为一个吻,更像是用唇去描摹对方的唇。还是光之战士先耐不住气,既然你不主动出击那就我来,率先探出了湿润的舌尖。他听到爱梅特赛尔克轻笑一声,刚想恶狠狠地瞪过去,就被一只苍白的手夺去了视野。爱梅特赛尔克近乎轻柔地抚下了他的眼睑。


“闭眼。”


如果我死了……或许他也会对我这样做。光之战士忽然冒出这么个没头没脑的想法来。


如果他死在那场决战之中,面对他逐渐失去温度和气息的遗躯,他残破而渐渐失去光辉的灵魂,眼前的这个冠着冥王之名的男人,是否也会像这样为不甘的他合拢双眼,如同为爱人献上最后的道别?


舌尖侵入口腔的动作唤回了他飘忽的思绪。爱梅特赛尔克眯着眼,这次的吻与刚刚的纯情可谓是截然相反,他托着冒险者的后脑,舌尖如同开拓疆土一般长驱直入。他掠夺冒险者的呼吸,沾染他的气息,汲取他的温度,好似要将冒险者的体温全部夺去归为己有一般,连脸上都在这个纠缠不清的吻里泛出了些血色。他实在很清楚要如何让被吻的人感到舒服……冒险者在他的引导下略微调整过头的位置,在微醺一样的昏沉中迎来了更为深入的吻。光之战士当然也有伸出自己的舌头去试图抗衡,但他表达亲昵的方法就显得有些青涩而直接了,只是努力地卷着对方的舌,轻轻吮吸灵活的舌尖。


这一吻结束,冒险者定定地看了爱梅特赛尔克一会,突然在他的目光中扯住自己上身衬衫的下摆,三两下扯下来丢到一边。原本为了睡觉他就穿得轻便,现在全身上下就只剩了一条内裤,他却还是胆大包天地去扒爱梅特赛尔克的袍子。


“你不脱吗?”


爱梅特赛尔克笑了。他慢悠悠地抬起右手,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响指过后,光之战士如愿以偿地看到他身上那件碍事的长袍消失了——但自己的下身也变得凉飕飕的,彻底坦诚相见了。他看着爱梅特赛尔克伸手去床头又摸了个小铁盒过来,冒险者认得这个,是他试着做出来的治疗药膏,尽管实际效果被爱梅特赛尔克冷嘲热讽了好几句,但好歹最后还是收获了一个“拿来擦手的话还勉强能用吧”的评价。盒子里的膏体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凹陷,注意到这点的冒险者不由得高兴了不少,看样子爱梅特赛尔克不是只说说看的,他确实有在用。


如今这由冒险者亲手制作出来的软膏,经由使用者的手指,又被送还到了制作者的身上。爱梅特赛尔克的手指划过会阴,在后穴的入口慢慢打着转,他的体温本就是偏冷的,膏体自然也不会变得温暖起来,冰凉的触感带得冒险者不由得一阵颤栗。


“放松点。”


“你可以直接进来,我不怕痛。”


爱梅特赛尔克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用叹息般的声音回道。


“你当然不怕。我们的大英雄什么时候怕过伤痛之类的……”


冒险者一声闷哼。手指进来了。他还是太紧张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着不知所措,穴口也死死咬着入侵者的尖端,不允许进一步的轻举妄动。说实话,他并未感觉到除了疼痛和生涩以外的东西。


“你不怕痛。”爱梅特赛尔克依然在叹息,叹息着用另一只手去爱抚他僵硬的身躯,叹息着将细碎的吻落到他的唇畔、他的锁骨、他右边眉上的伤痕,他脆弱的喉咙。


“再努力放松点……不然我们都不好过。你已经没有防备我的理由了,不是吗?”


光之战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将双腿盘上了爱梅特赛尔克的腰,这便是默许一切的讯号。


先是从手指开始。爱梅特赛尔克垂着眼,慢慢转着手指去深入,让这具身体在他的手下逐渐舒展开来,绽放出动情的模样。进出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生涩也逐渐变得顺畅,软膏被冒险者的温度融化,房间里甚至已经可以隐约听到黏腻的水声。曾经的无影抠挖他的内壁,刺激他最无法忍受的位置,在他身体的剧烈颤抖中猛地抽出手指,沉默着凝视自己手上沾染的透明水渍。


光之战士还在喘息,胸口猛烈地起伏。他不是没有过性经验,冒险途中你情我愿地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终究也不过就是一种发泄……与现在他所体验到的这种,怕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视线向下,他看到爱梅特赛尔克蓄势待发的性器,却不合时宜地扬起了嘴角,一把勾过爱梅特赛尔克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


爱梅特赛尔克也很熟悉冒险者的这种笑容。更多时候,这意味着一种挑衅。冒险者在用这个笑容无声地质问他,就这样?


既然被挑衅了那自然要做出回应。爱梅特赛尔克不无恶意地将手指上沾染的液体抹到光之战士的小腹上,在有些紊乱的起伏中将自己送了进去。与刚刚的手指不同,他这次只是浅浅地探进了一个头部便不再动作。


光之战士终于还是没忍住,用脚跟踢了踢他的后腰,而后感受到了性器的离去。爱梅特赛尔克将刚探入的短短一截抽出,直到穴口浅浅地亲吻着的程度——随后狠狠地一个挺腰,整根没入。


冒险者随着他的动作猛地扬起脖颈,颤抖着,咬着自己的下唇,最终还是吐出了一声破碎的呻吟。爱梅特赛尔克就在这天鹅美丽的濒死之音里,又一次咬上他的喉咙,开始毫不留情地抽送。冒险者的身体被他彻底打开,两条有力的腿逐渐被卸去力道,被打开,维持不住挂在腰上的姿势,就无力地摊开在两侧,又被爱梅特赛尔克按着打开了更多。他的动作绝不能算是粗暴,但却太过猛烈,好似要将一万两千年间所压抑的一切都一股脑地发泄在这一场性爱中一样,光之战士被他的动作搅得昏昏沉沉,连生理泪水都被逼了出来。他甚至逐渐开始意识不到自己是否在发出呻吟,却生不出一点抗拒的心思来——毕竟,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让他受伤。所以他只是闭上眼,尽可能地去承受陌生的,名为情欲的浪潮。


在沉静的夜色之中,人对时间的感知都会变被搅乱。光之战士已经想不起这场情事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看到爱梅特赛尔克的身上渗出的薄汗,看到对方脸上的血色,听到他动情的喘息。每每侵入他时,爱梅特赛尔克总是不吝于用声音来向他传达自己的感受的,这也是能令光之战士享受的一点——没错,不是单方面的。我也在征服眼前的这个人。以至于当爱梅特赛尔克在他体内发泄出来的时候,冒险者心里反倒是生出了一丝痛快的满足感。


奇怪的是,在整个过程中,尽管光之战士确确实实是在享受其中的,却总是不愿吐露言语。爱梅特赛尔克自身后抱着他,光之战士的头就顺势向后仰去,轻轻靠在他耳边,以紊乱的呼吸诉说自己的动情。他也从未吝啬过自己的喘息。


多奇怪,他明明从始至终都配合得不行,全身也没有一处透露着不愿或不快,可他仍然不肯张开那双有些干燥的唇,不肯说些什么。


哪怕只有一个字,一句话也好。


于是曾经的无影伸手扶住冒险者的头,又一次偏过头去亲吻他。冒险者在外跑得久了,在风沙碎石里摸爬滚打惯了,也不怎么注意喝水,那双唇就总是干燥得不行,不论再怎么试图去滋润也总是不见效果。爱梅特赛尔克垂着眼,将光之战士已经有些发红的下唇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吐出语句。


“说些什么吧,”他的声音低低的,莫名带了些读不透的缱绻,又好似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吧。”


然后他看到光之战士抬起了因这个吻而闭起的双眼,耀眼而美丽的灵魂透过湛蓝的窗口直直望向了他。



“……哈迪斯。”


他只是呼唤他的名字。


“哈迪斯。”



被呼唤的人闭上双眼,轻轻吻了他的眼角。


“嗯。”


随你喜欢地呼唤我吧。



半晌,他听到冒险者的声音慢慢传来。


“你现在究竟是爱梅特赛尔克,还是哈迪斯?”


被问到的人挑了挑眉,这表情光之战士可再熟悉不过了,至今为止他见了太多次了——就是这个“你怎么还在问这种蠢问题的表情”。


原来是还在纠结这件事吗。


曾经的无影感觉到冒险者的手又一次抚上了他的侧脸——那双手也跟他的唇一样,干燥而粗糙,抚过皮肤时带起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哈迪斯抱住怀里的大英雄,把两个人的姿势调整到面对面。


“你仍然可以叫我爱梅特赛尔克。我暂时还不打算舍弃这个名字。”



“……别那么看着我,难道你要我对所有人都交付真名吗?”


“我仍是爱梅特赛尔克,但这只会是一个名字,一个用以藏起真名的代号,而不再代表着十四席委员会的一员……以及责任。”


说到这里,他慢慢地、慢慢地,叹出了一口气。


“背负着同胞们希望的那个‘爱梅特赛尔克’已经死了。死在你的斧下。就算这并非我愿,事实便是如此。”


“我们的记忆、执着、希望,绝望……都已化为昨日,而这并不足以成为我舍弃这个名字的理由。”


“我没能实现同胞们的愿望,没能承担他们的希望。那么这份罪孽、这份痛苦——失败了的爱梅特赛尔克之名,就是活下来的我应当背负的。”


“眼神突然变得这么可怕……放心,我不会食言的。世界的未来之类的就随你们喜欢了,我可再也不想掺和进这种麻烦事里了。”


“我带着同胞们对于‘明日’的希望走了太久太久……执着于‘昨日’而度过了太过漫长的岁月……”



说到这里,他终年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化为一条舒缓的曲线,连带着嘴角也些些勾起。淡金色的双眼里,长久以来的寒冰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哈迪斯将手掌覆上冒险者停留在自己侧脸的手,慢吞吞地摩挲他手上常年握持武器所带来的粗茧和细小的伤痕。留在这里的伤痕或许并不全是来自于战斗,然而这并不影响这双手的危险与有力——这就是杀死了爱梅特赛尔克的一双手。他垂下眼,感到腹部的伤口似乎仍然残留着痛感和宛如本能的畏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谁面对着刚给自己的肚子开了个大洞的人当然都会下意识地退缩,至少一般人都会这样。


不过很明显,哈迪斯不打算加入这个行列。他不进反退,倒是将这双险些夺去自己性命的手、这个不久前还抱着你死我活的心态与自己厮杀过的灵魂往自己怀里一拽,将他整个人带进自己最脆弱、最没有防备的距离里,悄无声息地揽住了。



“以至于现在——托某位大英雄的福,或许我也只能把目光放在‘今日’上了。”


“至于其他的,以我现在这幅鬼样子,可是什么都管不了了。”



光之战士安静地看着他——他从未觉得与眼前这人如此亲密,哪怕是刚刚他们正在做爱时也没有。他能感受到哈迪斯的温度和心跳,能够确认他如今正活着的事实,然而像这般如同触碰灵魂一样的亲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哈迪斯同样以平静的目光回望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近似于他硬生生吃下那一斧时露出的不合时宜的释然,却又不尽相同。于是光之战士彻底放下心来——说了那么多,总之他以后就是哈迪斯了嘛。这样想着,他一个不注意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哈迪斯挑眉:“笑什么?”


“咳咳,没没没……”


“就是觉得,这样挺好。”



“……还不差吧。”



光之战士彻底放下心来,连同胆子也瞬间就大了不少,已经敢大大咧咧地揽着哈迪斯的腰就一起往床上倒了——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还连喊个名字都畏畏缩缩的?顺着他的力度一起躺下去时,哈迪斯无奈地这样想着。


光之战士已经困得不行,他这几天一直没能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刚刚又被折腾过一遭,心里也没什么可挂念的事了,以至于现在头才刚刚沾到枕头,他的上下眼皮就止不住地打架。


可他还是挣扎着,迷迷糊糊地问出了最后的问题。


“等伤好些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回亚马乌罗提,或者找个安稳地方睡觉可能也不错。”



光之战士迷迷瞪瞪地抓住了哈迪斯的手。他其实一半身子已经被拖进睡意里了。


“你要是,要是还没定下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旅行啊……”



哈迪斯没说话,只将他的手轻轻扣住,让两个人的手指紧密地交缠在一起。不多时,他听到身侧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冒险者闭着眼,已经陷入了甜美的睡梦之中。哈迪斯看了他一会,双唇微张。


“好。”


给出这个注定不会被听到的答复后,他闭上双眼,往冒险者的方向又靠了靠。


“如果你明天还能记得自己问过什么的话。”